律恒开着战车，慢慢将大门顶开。两辆车一前一后的驶离小别墅，打开了车前除雪耙，开始绕着破败的别墅区转圈。<br/> 第一圈转完，闻柏舟的小别墅就已经消失在雪中。<br/> 两辆车开回原路，将附近的积雪一点点推上去，直到清理出来的车道与附近再也看不出任何不同，他们才离开了小区，开始向东驶去。<br/> 昏暗的天色下，是白茫一片的世界。<br/> 闻柏舟待在车里观察了一会儿，只觉得雪后的世界，比之前还要灰败枯槁。好像这一场雪带走了所有的生命力。茫茫雪原，寂静冰冷。除了他们，就再也没有什么活物。<br/> 他看得心中有些发堵，刚皱眉眨了眨眼，就听律恒说：“戴上你的防弹眼镜。”<br/> “嗯？”闻柏舟茫然了一瞬，才反应过来，“哦对，不能一直对着雪看。”<br/> 即便是阴天，长期地暴露在冰雪环境里，依然会有雪盲的风险。这里光线虽然暗淡，但还是做好防护比较好。<br/> 闻柏舟戴上防护眼镜，忍不住问：“恒哥，这场雪过后你们是不是彻底进入冬天了？”<br/> “一般会有缓冲期。”律恒说，“第一场雪过后，会有一段时间不下雪。我们会抓紧这个空窗期，对地堡内外设施进行检修。”<br/> 闻柏舟点点头：“那应该很忙了。”<br/> “嗯。”律恒应了一声，“所有人加班加点的做，也要大半个月。运气好，半个月内都不会变天。运气不好，就要顶着第二场雪检修。”<br/> “那我们得赶快回去。”闻柏舟说，“不然就太危险了。”<br/> 律恒看了他一眼：“这五天我们慢慢走，每天找一个小地堡或者补给点休整。五天后加速回程，一旦有二次暴雪的苗头，就开门回去。”<br/> 闻柏舟点了点头。<br/> 比起开快车冒险把物资送回去，确保01号地堡能收到这批物资，才是更要紧的事情。<br/> 两辆战车开启抓地模式，用着车前除雪耙开道，在已经看不见任何道路的积雪上慢吞吞地挪。<br/> “按照我们目前的速度，夜晚之前能够抵达333地堡。”律恒说，“你要是困，就睡一会儿。”<br/> 闻柏舟对333地堡还有些印象。虽然是个小地堡，但因为前身是峄城以西最大的客运站，所以地下占地十分广袤。如果夜晚能在333地堡休息，那也不错。<br/> 他微微放下了椅背，说：“那我先睡一下。你如果想找人说话，随时喊我。”<br/> 闻柏舟自诩不是个特别爱热闹的人，可身处眼前这片毫无生机的雪原，却也涌出了许多说话的欲望。<br/> 这种地方，没有一点属于人的动静，总觉得有一股冷飕飕的不安。<br/> “睡吧，我习惯了。”律恒说。<br/> 开着抓地系统的战车提不起速，加之要一边铲雪一边移动，速度就更慢了，连带着车体也有些微微的摇晃。<br/> 车内的暖气开着，为不可查的暖风吹在脸上，晃着晃着，闻柏舟眼睛一闭脑袋一歪，就睡了过去。<br/> 律恒一直盯着前方道路，直到走上熟悉的主干道，他才打开了战车的辅助驾驶系统，起身从驾驶座下拿出了保暖毯，给闻柏舟搭上了毯子。<br/> 没有了闻柏舟说话的声音，世界好像陡然寂静了下来。<br/> 唯有战车，在四野俱寂中，孤零零地缓慢前移。<br/> 律恒抓着方向盘的手指忍不住动了起来。<br/> 他应当很习惯这样雪地里的路程，过去的几年，他无数次在深冬带队往返于01号地堡与13号地堡这条运输线。<br/> 他要给13号地堡送去抗辐射药剂，也要给01号地堡带回足够的蔬菜。不然一个冬天下来，两个地堡都会有很多人熬不过去。<br/> 而冬天的野外会有很多的意外，他们不允许运输队说笑闲聊。他应该早就习惯了这种寂静无人的跋涉。<br/> 可现在，他莫名的觉得，这样的寂静变得有些难熬。<br/> 他突然很想叫醒闻柏舟。<br/> 只要闻柏舟开口说话，随便与他说些什么都好，这样难耐的不适感，似乎就能轻易的消弭。<br/> 律恒忍不住侧头看了看。<br/> 或许是嫌雪地反射的车灯太亮眼，他已经缩着身体，将半个脸颊埋进了保温毯里。巨大的防弹眼镜遮住了他上半张脸颊，只有一点还残留着婴儿肥的脸颊露在了毯子外面。<br/> 律恒看了半晌，才艰难地把眼神从副驾驶座上拔了出来。<br/> 前方依然是白茫茫的一片，主干道上连一个突来的石块都不存在。<br/> 近红外探测上空荡荡一片，热成像仪也没探查到任何的活物。<br/> 律恒伸手调整了一下除雪系统的设置，让有些被冻住的车前除雪耙换了一个运动模式。他正要收回手，却见热成像仪上突然多了几个身影。<br/> “滴滴——前方路段有多人靠近，请您注意！”<br/> 热成像仪发出警报声，战车速度顿时一慢。<br/> 闻柏舟猛地睁开眼：“怎么了？”<br/> 他扒拉下保温毯，眼神在车内一晃，顿时捕捉到了热成像仪上的画面。他眉头一皱：“有人？”<br/> “可能是地面人。”律恒说，“先看看。”<br/> 战车慢吞吞地往前，对方的脚步也没有停。不多时就已经可以依靠肉眼看见他们了。<br/> 那是一队大约有二十几人的小队，身上都穿着各种杂色皮草组合成的皮草大衣，埋头缩手的在雪地里前进。他们许多人身上都背着不大的背包，像是在进行某种迁徙。<br/> “是……要转移去补给点？”闻柏舟有些不确定的问，“他们带着行李，是要在空窗期内找一个避寒点吗？”<br/> 律恒眉头微皱：“我不确定。”<br/> 说话间，对方已经发现了他们。<br/> 小队脚步稍停，有几人快步上前，走到领头人身边，望着战车小声地说了些什么。<br/> 下一刻，他们猛地朝着战车拔腿狂奔而来！<br/> 身后的背包被甩落在雪地，手却已经探入了怀中，不知是想摸出些什么东西。<br/> 闻柏舟眸色一厉，他当即抓起副驾驶位前的对讲义厉喝：“停止脚步！”<br/> 对方充耳不闻，脚步丝毫没有停顿。<br/> “请你们停留在原地。任何未经允许的靠近，我方都将视为对我方安全的挑衅！我方将采取一切措施以保证我方安全。”<br/> 随着他的话音，战车顶端的狙击榴弹枪顿时升起。<br/> 黑洞洞的枪口径直对准了小队首领。<br/> 第56章 【一更】<br/> 积雪因为人的行动, 卷起了一层层的雪雾。让人看不清真面目。<br/> 寒风一来，刮起了零星的雪花。<br/> “停步！”闻柏舟厉喝。<br/> 狙击榴弹枪开启热感应模式, 枪口跟随者那群人缓缓移动。<br/> 枪口所指之处, 猛冲而来的小队人马蓦地止步。甚至因为动作太急，有人一个不慎，直接扑进了积雪里，摔出了一个人形坑。<br/> 又溅起一重雪雾。<br/> 闻柏舟一眨不眨地紧盯着那群人。<br/> 就见其他人手忙脚乱地把人从雪里挖出来, 那领头人举起双手道：“别误会！别误会！我们没有恶意！”<br/> 他的脸整个包在一片黑色的布料里, 只露出一双眼睛。看不见脸, 只听声音, 这人莫约三四十岁。<br/> 闻柏舟连眼睛都没眨一下, 他冷声道：“退后。”<br/> 那些人面无表情地盯着战车, 没有一个人动。<br/> 闻柏舟在车内与他们对望, 他伸手碰了碰律恒, 低声给律恒说了句话。<br/> 下一刻, 对讲仪里就传出一个冰冷的女声：“转为歼击模式，请您小心使用。”<br/> 话音一出, 车外那队人马顿时齐齐变了脸色。<br/> 他们敢过来, 就是知道这些大地堡的人，通常不会也不敢乱使用战车顶上的狙击榴弹枪。<br/> 这种枪威力过于巨大, 小规模冲突都只能做个威慑。毕竟要是出现了什么连锁性的反应、造成了巨大损失, 开枪的人会被剥夺工作。<br/> 可是高能激光枪，那是真的能杀人的！<br/> 他们慌张地左右环顾，又忙不迭地退了好几步, 才又高喊道：“我们真的没有恶意！别开枪！”<br/> 战车里的声音依然冷漠：“退后！”<br/> 这个距离, 已经……<br/> 这一小队人迟疑着左右互看半天，才听领头人咬牙道：“继续退！”<br/> 他们一眨不眨地盯着战车, 好一会儿，才有人慢慢动了一步。<br/> 有人带头，这一个小队的人才慢慢动了起来。他们浑身紧绷着一步一步地退回到原处，领头人咬牙切齿地喊：“可以了吧！”<br/> “多谢配合。”闻柏舟说，“为了我们双方的安全，请诸位保持安全距离。”<br/> 战车里，闻柏舟摁掉对讲仪器，问律恒，“我们走吗？”<br/> 律恒低笑一声，再次发动了战车。<br/> 闻柏舟解开了安全带，他单腿跪坐在副驾驶座上，手里握紧了高能激光枪，紧张地盯着那一行人。<br/> 律恒侧头看了他一眼：“别紧张，他们没有枪。”<br/> “啊……”闻柏舟愣了愣，“我以为……”<br/> 他们扔包往怀里掏的动作太明显了，闻柏舟下意识就以为是在掏枪。<br/> “他们弄不到枪。”律恒说，“地堡对枪支武器的管理很严格，每一支武器在谁手里，任务是否有遗失，都有严格的登记管理。”<br/> 闻柏舟忍不住问：“那要是他们弄到了老式枪支？”<br/> “威力不够，不会对战车造成损伤。”律恒说，“安心。”<br/> 闻柏舟缓缓吐出一口浊气：“那就好……”<br/> 律恒一边观察着热感应仪里的动静，一边问他：“怎么这么紧张？”<br/> “不是你说的吗？荒野里如果无法判断对方的善恶，就一律把对方当坏人。”闻柏舟说，“保证自己的安全比较重要。”<br/> 律恒赞同道：“做得很好。”<br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