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“而且每一期手术花费都很大，三期手术下来大概要三十到五十万，所以还是请您冷静考虑一下，是否仍坚持要为孩子做开胸手术。”<br />\n丈夫听到这儿先急眼了，他打量着方成悦，那副表情武断而轻蔑：“你说五十万就五十万，抢钱呢？谁知道你们这些医生会不会在里面吃回扣？再说了，如果扔上这五十万能治好我也就认了，可你敢说一定能治好吗？”<br />\n方成悦淡淡地瞥了他一眼：“不敢。”<br />\n丈夫本想在气势上压这个医生一头，但没想到他竟如此绵里藏针，他被口水呛了一下，猛咳了几声，憋红了脸大喊：“那、那我们不治了！”<br />\n“不行！我要治！”王莹悲切的目光转向方成悦，她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卑微恳求他：“方医生，求求您，请为我的孩子做手术吧。”<br />\n“马力扬，”方成悦偏头去看他，“明天去给孩子做导管检查。”<br />\n马力扬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方成悦看着对面呆若木鸡的小医生，问：“怎么？不是一直吵着要给先心病人做手术吗？这次又要临阵退缩吗？”<br />\n马力扬快走了几步，心情激动的大张着手要去抱他。可终究是不敢，他一把抱住自己的头，原地转了个圈圈。<br />\n“收到！收到！”<br />\n—<br />\n纪鱼藻回家就觉得累，躺在沙发上刷了会手机就睡着了。<br />\n她做了一个特别冗长的梦，走马观花似的回顾了一下跟母亲在一起的时光。<br />\n那时她们住在乡下，外公外婆去世都很早，只有妈妈和舅舅两个人相依为命。<br />\n后来爸爸回城，妈妈一个人照顾她，轻言细语，从没发过脾气。她五岁时舅舅得癌症去世了，家里只剩下他们母女俩。<br />\n亲人一个一个都去世了，纪鱼藻记不清妈妈有没有哭过，印象中好像一直是笑着的，很少有沮丧的时候。<br />\n直到十二岁那年，妈妈也病了。<br />\n有一次叫她过来，微笑着说：“以后要委屈你到爸爸那里去生活一阵子，等妈妈好了再把你接回来。”<br />\n纪鱼藻非常坦然地接受了她的提议，她想妈妈不是不沮丧，只不过是不能在她面前沮丧而已。<br />\n那她也别让妈妈太担心了。<br />\n后来就是成年累月的跑医院治病，日子过着过着就过去了。<br />\n出车祸那晚，她将生的希望留给了爸爸，自己当场就没了。两人连最后一面也没见上。<br />\n此后很多年，纪鱼藻已经完全想不起她的模样。妈妈淡得像一个影子，就这样轻飘地从自己的生命里滑过去了。<br />\n方成悦进门的时候已经深夜了，医生们的时间都不属于自己，无休无止的值班将时间切割成黑夜和黑夜，他想不起来自己有多久没见过正午的阳光了。<br />\n有时候也会恐慌，从大学开始，他就没多少时间陪她。纪鱼藻总说，我也没时间陪你，咱俩扯平了。但方成悦还是会觉得，这样的身不由己对她而言很不公平。<br />\n如果结婚，男人只需要承担工作就可以了。而女性除了工作之外，家庭孩子，林林总总，总是不如结婚前自由。<br />\n而唯一可以享受的恋爱，他也没时间给。<br />\n纪鱼藻是个不怎么把自己当回事的人，晚饭也是有一顿没一顿，方成悦忙起来更是那样，家里冷清的就像个冰窖。<br />\n他走进厨房，从手机上搜一个教做饭的视频，把米饭蒸上，简单做了两个菜。<br />\n菜摆上桌的时候，纪鱼藻已经醒了。<br />\n方成悦叫她：“过来吃饭。” <br>\n\t\t\t', '\t')('\n纪鱼藻看着桌上的白灼生菜和醋拌莲藕，很赏脸的表扬了一番，“哎呀，没想到你不止长得好看，做饭也厉害。”<br />\n因为情绪价值给得太足了，方成悦想，为她做一辈子饭也值得。<br />\n他又想起什么，转身走进厨房。<br />\n安城夏日的夜晚，会有一些人推着车卖莲蓬。那么深的夜里，一个婆婆推着车蹒跚而行，方成悦看见了，心生不忍全给买了回来。<br />\n婆婆见他这么慷慨，还送了他几支开得正好的荷花。<br />\n家里的东西，都是张文惠精挑细选的，方成悦随便拿一个花瓶插花，拿一只碗装莲子，看起来都是艺术。<br />\n纪鱼藻忍不住就笑了，她没那个选择的能力，只能去感慨，“怎么这么好看。”<br />\n方成悦没有讲话，他记得纪鱼藻很喜欢吃莲子，上大学那会，曾经有一次去找他，她买了十几只莲蓬，绿玉似的莲子窝在里面，她一个接一个的挖出来剥给自己吃。<br />\n他修长干净的手指将绿色的薄皮剥开，露出里面白色脆实的莲子。<br />\n纪鱼藻一旁看着，突然开口。<br />\n“其实，我很小的时候最讨厌吃莲子。那时住在外婆家里，外婆喜欢熬红枣莲子羹，熬完之后我一口都不喝。她会说，吃莲子好哦，看看你妈妈的皮肤为什么这么白，是因为莲子吃得多。”<br />\n方成悦手上的动作没停，纪鱼藻指着莲藕又说：“我也不爱吃莲藕，外婆说，吃莲藕才好呢，你妈妈为什么长得这么好看，是因为莲藕吃得多。可怜我被骗那么多年，好笑吧？”<br />\n“外婆说得是真话。”他将剥好的莲子推到她面前，郑重其事的说：“难怪你长得又白又好看，多吃一点。”<br />\n纪鱼藻羞赧低头，夹了块莲藕放进嘴巴里嚼了一下，眼泪却像六月的倾盆大雨，哗然有声，让人误以为永远都不会停似的。 <br>\n\t\t\t', '\t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