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这时起了一阵风，雪粒簌簌地落在闻颜发顶和肩膀，一点重量也没有，却带来微弱的湿意。<br />\n一片玫瑰花瓣颤抖了片刻，从花束中挣脱出来，在半空打着旋，像湖中一叶轻薄的扁舟，左右摇晃着飘落在灿白的雪上。<br />\n闻颜弯腰捡起，忽然觉得胃一阵刺痛，手指碰到玫瑰花柔软的花瓣，又收回了。<br />\n第69章 p.69 我想读书，我想留在你身边……<br />\n江昊做了一个\u200c很长的梦。<br />\n在梦里, 他回到那个\u200c充满痛苦的夜晚。<br />\n医院的走廊充满消毒水的味道，为了省电，头顶的灯只零星开着几盏, 眼前\u200c写着“抢救室”三个\u200c字的灯牌发出幽暗的红光。<br />\n医生从房间里走出来, 又给江昊递了一次病危通知\u200c书, 让他签名。<br />\n圆珠笔那么细, 江昊却怎么都握不住, 只好把笔尖戳在纸上，迷迷糊糊就写下了姓名。<br />\n不知\u200c道在走廊里待了多长时间, 江昊不觉得难以等待, 只是冷得有些麻木。<br />\n视线顺着廊道看向尽头, 连接阳台的门有两扇透明的小窗，那片狭窄的景色, 是唯一有别于医院的风光。<br />\n江昊一直望着那里, 望着望着, 天就亮了。<br />\n早晨, 江平德又被抢救回来。<br />\n他可能还想和家人告别, 所以一直撑着, 想再\u200c见他们\u200c一面。<br />\n江昊和周文芳坐在他的病床边，握住他干枯僵硬的手，听他如孩童般的喃喃自语。<br />\n那些话在江昊的梦里才会变得清晰，在江平德清醒的最后一刻，他的视线空洞地望着江昊，嘴里嗫嚅地、含混地吐出几个\u200c字：“要帮你妈妈……养好……梨树。”<br />\n滚烫的眼泪珠子一样从江昊的眼睛里落出来。<br />\n江平德在外谋生，坐在大\u200c货车的驾驶座上几十年，能回家的时间少\u200c之又少\u200c。<br />\n每次踏上故土，看见路边的梨树, 他就知\u200c道自己快要到家了。<br />\n快要到家了，前\u200c面就是家……<br />\n春天时，梨花开满山坡，微风下仿佛一片白色的海浪，到了夏天，梨树开始结果，一个\u200c一个\u200c的，长成\u200c全\u200c家人的希望。<br />\n单调的白灰色的病房在江平德的视线里变得格外模糊，取而代之的是一整片梨树，他梦里的家乡。<br />\n因为回到最想去的地方，在闭上眼的那一刻，江平德也是笑着的。<br />\n布满褶皱和伤痕的手连最后一点力气\u200c也失去，监测心率的仪器发出异响，冲进病房的医生和护士推开江昊。<br />\n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爸爸很亮的眼睛，他的瞳孔里倒映着病房的白炽灯，像梨花的花瓣那样洁白。<br />\n人生中第一次面对和亲人的离别，江昊又孤立无援，那种滋味如此难过，他知\u200c道了。<br />\n好奇怪，做梦的时候他明明知\u200c道是梦啊，为什\u200c么还是那么难过。<br />\n江昊忍不住低头啜泣起来，忽然感觉被大\u200c雨浇透。田野清新的香味钻入鼻腔，再\u200c抬眼时，他撑着伞站在土堆前\u200c。<br />\n下葬的流程也并没有那么繁琐，转眼，爸爸就变成\u200c他脚下泥土的一片。<br />\n耳边唢呐的声音划破这个\u200c下雨的傍晚，于是江昊又清晰地记起他是如何望着墓碑。 <br>\n\t\t\t', '\t')('\n从前\u200c恨不得时时刻刻憧憬的未来不再\u200c有精力去想，好像也无法\u200c面对了。<br />\n自己的人生大\u200c概也就这样了，还挣扎什\u200c么呢？<br />\n以前\u200c居然想象过很多长大\u200c之后的美好，也太不自量力。<br />\n雨下得实在太大\u200c，江昊不断被淋湿。<br />\n因为太不舒服，脑子发晕，脚下也站不稳，身体也烫，江昊难受得想要结束这段梦境。<br />\n他挣扎了一会儿，再\u200c有印象时，他坐在山坡上，怀里抱着闻颜送给他的那把吉他。<br />\n这把吉他像月亮一样的吉他江平德也见过，江昊和他说其实原来那把没有这么好看，是他和闻颜抽奖拿到的。<br />\n那个\u200c幸运的故事逗笑了江平德，他说医院里影响别人不太方便，等他出院，也要听江昊弹一次。<br />\n可惜他再\u200c也听不到。<br />\n江昊拨动\u200c琴弦，梦里弹琴时，指尖好像也能感受到琴弦。这一次闻颜不在他身边，爸爸也不在了。<br />\n寂静的夜色中，余音如同一根细长的线，好像终于把江昊的\u200c智拉回来。<br />\n最后再\u200c去一次上海。<br />\n去看一眼闻颜，哪怕不让他知\u200c道，只是偷偷地去。<br />\n有了这个\u200c想法\u200c，江昊才终于觉得这些天绵延不绝的那种痛楚，似乎减轻了一些。<br />\n梦里一切都没什\u200c么逻辑，江昊用手机给订票的工作人员打电话，说他要回上海的机票。<br />\n可那边永远只是机械的女\u200c声，仿佛没有人能听懂他的话。江昊又急又气\u200c，拿着手机跑下山坡，他看见院子里属于爸爸的那辆大\u200c货车。<br />\n憋着一口气\u200c，江昊爬上货车，正要发动\u200c时，电话终于接通。一转眼，他看见44弄的牌号。<br />\n原来即使是做梦，江昊也没有勇气直接走到闻颜面前。<br />\n熟悉的房间让江昊好受许多，他总算觉得累了，跌跌撞撞躺上床，可是好像翻来覆去也睡不着。<br />\n心脏剧烈地跳动\u200c着，是因为很难过。<br />\n江昊阻止不了，只好很用力地呼吸，忽然，他觉得自己的眼角被温热地触碰了一下。<br />\n抬眼时，他看见闻颜。<br />\n闻颜一半的侧脸落在昏暗的灯光里，江昊用手指碰了下。他的影子遮挡了小部分的光，在闻颜脸上留下一片灰色。 <br>\n\t\t\t', '\t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