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从颈间渗出,轻轻碰一下便觉火辣辣的刺痛,神棍疼得龇牙咧嘴。幸得他拳脚功夫了得,只被刀子划破皮肉,没有伤及要害。<br/> 一道细锐寒光自地面迸射,刺入他眼中,那是掉落到地上的刀,也是险些要了他命的刀。<br/> 刀刃磨得锋利,显然蓄意为之。<br/> 他怒气冲冲地抓起刀,非要教训教训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牲!<br/> 先从当哥哥的开始,他要他变成真正的瞎子。<br/> 他想,姜还是老的辣,纵然两个小畜牲一身犟骨,也只是九岁孩童,拧不过他这身历练多年的铜筋铁骨,更何况,两个小娃娃已经两日没有吃东西了,力量更是悬殊。<br/> 他是这样想的,可真将刀尖抵近孩童的眼皮时,手却猛地停住了。<br/> 这小畜牲竟然不躲!只是护着身后人的手臂收得更紧。<br/> 那两双相似的眼睛,燃烧着同样决绝的炽烈火焰,没有半点退缩与怯惧,反倒是神棍自己,被那火焰灼得发怵,一种奇异的忌惮蔓延开来,从背脊窜上头皮。<br/> 这哪里是寻常孩童该有的样子?<br/> 怪不得明明是天生不祥的棺材子,却拥有大富大贵的命格。<br/> 倘若真的刺瞎他的双眼,必遭反噬,后果不堪设想……<br/> 神棍脸上的戾气渐渐褪去,眼中涌动着算计与探究的暗潮。<br/> 那副丑恶嘴脸,似曾相识,像村长,像村民……在她还有珠宝傍身时,周遭的每一个陌生人皆是如此。<br/> 人心比虎狼凶残,比蛇蝎恶毒,比鬼蜮阴险。要想在这罗刹横行的世间劈开一条活路,方法只有一种,那便是比他们更残暴,更毒辣,更卑劣,胜他们百倍千倍!<br/> 这一念头如同疯狂滋长的藤蔓,悄无声息地钻进她的内心深处,渗透骨髓,融入血肉,一发不可收拾。<br/> 绷紧的手背忽然覆上温暖,是哥哥的手。<br/> 他握住她的手,沉稳而有力,仿佛拉住她即将跌入黑暗深渊的灵魂。<br/> 无需对视,血脉相连的感应已洞悉无遗。<br/> 愤怒与仇恨足以掀起滔天巨浪,可眼下,处境发生了转变,若继续放任怒潮搅海翻天,最先被吞噬的是只会是自己。<br/> 他不想她受伤。<br/> 无声的祈愿,透过掌心紧贴的温度,默默流淌。<br/> 冷静与理智折返,她激荡的心绪得到平复。<br/> 神棍没了杀气,再继续硬碰硬,只有死路一条,白白牺牲性命,实在不是明智之举。<br/> 只有活下去,才有翻身的希望。<br/> “哥哥……”她目光急切地扫过他伤痕累累的身体,尤其是他的眼睛。<br/> “没事。” 他朝她扯出一个虚弱的笑,咬咬牙,在她的架扶下艰难起身。<br/> 屋内一片狼藉,神棍不知去向何处。<br/> 兄妹俩长时间没有进食,再加上与神棍搏斗,耗光了力气,要想活下去,必须填饱肚子。神棍闭关修行,屋子里肯定藏着能吃的东西,两人正欲翻找时,一股浓郁诱人的肉香从外面飘来。<br/> 难道是饿昏头产生的幻觉?<br/> “咣当”一声,两盘菜摔到桌子上,一盘蔫黄的青菜泼出汤水,另一盘油亮的肥肉震得晃荡。神棍站在桌旁,将提着的半桶米饭放下,受伤的手臂已扎好布带,上面还洇着血。<br/> 兄妹俩已经很久没吃过热腾腾的饭菜了,更别说是荤腥,恨不得立刻冲过去大快朵颐。可这是神棍拿来的饭菜,谁也没敢动,生怕是神棍设下的陷阱。<br/> 神棍看穿两人的戒备,抓起一块肥肉往嘴里塞,油光顺着嘴角流下,吃得香极了。<br/> “方才不是挺能耐的吗?连死都不怕!怎么现在畏畏缩缩了?那股子横劲儿呢?若真想害你们,还用得着糟践这上好的肥膘肉?”他冷哼了声,语调带着几分自洽的得意和轻蔑,“如果不是我,你们早就被村子里的豺狼虎豹吞得骨头渣滓都不剩,不报恩就算了,还恩将仇报,真是两个白眼狼!这次是我心善,大发慈悲发过你们,这份恩情你们日后可要还回来的!”<br/> 说罢,他又拿出金疮药放到桌子上,一脸嫌弃道:“可别死在我屋里,影响我修行!”<br/> 看似是刀子嘴豆腐心,实则惦记着她与他的富贵命格。<br/> 她看得真切。<br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