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远离了家，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自己的港湾。<br/> 时清辞是晚上去蚺城的，上车前给谢朝真发了条消息。<br/> 两个小时车程，她想了很多东西。<br/> 某一年，她忽然间梦到谢朝真，她想告诉谢朝真，可彼时她们已经断了联系。<br/> 她幻想自己坐车去找她，幻想她们之间没有千里迢迢。<br/> 但她没去，一直连轴转的她也没时间去。<br/> 再后来，梦少了，旧日的记忆变得虚幻，她躺下来的时候，能察觉到的情绪只剩下疲惫。<br/> 在送走青春年少后，她归于碌碌，渐渐地也安于碌碌。<br/> 她想，算了吧，就那样吧，谁不是这样过的。她藏起心绪，偶尔回忆某个夏日午后的蝉声。她告诉自己触不到的光阴，像是砌满无形的墙，再怎么样都是徒劳。她以为自己很清醒，可最后才发现是清醒着沉沦。一旦遇到什么，就轰然倒塌。<br/> 下车了。<br/> 时清辞随着人流往前走，她跌入空茫的思绪被手机铃声唤醒，低头一看，是谢朝真的电话。<br/> 谢朝真问: “哪个出口呢”<br/> 声音很快便淹没在嘈杂的人声里，时清辞脚步一拐，报了个地点。<br/> 她大步地朝着走去，那股郁色敛起，像是撞开堆挤在前方无形的海浪。<br/> 谢朝真在出口等她，手中拿着一枝玫瑰花。等到时清辞走到身前，她打量了几眼，将花递给时清辞: “是路过广场时候一个老太太送的。”<br/> 时清辞小心地接着花，有些无所适从。她的面色泛红，唇角挂着笑容，眼中闪着星光。<br/> 她和谢朝真互送过很多小礼物，但其中从来没有没有玫瑰花。<br/> 一些事情很容易就忘了，或者用“下次”来推脱。<br/> 她们打车回了民宿，可在路口下车，余下的一截路要自己走。<br/> 入夜的蚺城，远离繁华街区，感受到的只有一片僻静。<br/> 以前也有这样一起漫步的夜，谁也不说话，可牵着走，时时跌入对方的笑眼。<br/> “你为什么要来吗怕我把你行李扔在这儿”谢朝真忽然询问。<br/> 时清辞很轻地咽了一下，谢朝真的气息和眼神就像是纠缠在她心间的藤蔓，一点点地缩紧。 “有些地方还没去过呢。”时清辞的语调在打颤。<br/> 谢朝真轻飘飘地说: “是吗”<br/> 时清辞点头，她看着谢朝真: “没跟你去月亮湾，也没去看梯田花海，还没爬山看日出……”说好了看山看海，可诺言都随着时间渐渐失真。她以为是遗忘，可某个恰当的时间又悄悄爬上来。<br/> 她竟然还有这么多想做的事情。<br/> “这样啊。”谢朝真轻笑一声，慢吞吞道， “你想要做的还挺多，慢慢来吧。”<br/> 时清辞眼皮子一跳，从“慢慢来”三个字中汲取力量，她忽地停下脚步，直勾勾地望着谢朝真。<br/> “怎么了”谢朝真抱着双臂，她微笑着凝视时清辞，抬手拨了拨刘海。<br/> 时清辞的呼吸急促起来，她话还没说出口，眼中就堆满诚挚和迫切: “但是有一件事情迫在眉睫。”<br/> “你说。”谢朝真将自己扮成一个很好的倾听者。<br/> “我想——”<br/> 跟你在一起五个字到了嘴边又被时清辞咽了回去。<br/> 她斟酌很久，可猛然间意识到这句话的不恰当，像是带着某种就居高临下的逼迫。<br/> 谢朝真: “嗯”<br/> 她的眼神像是鼓励。<br/> 时清辞: “我想谢谢你。”<br/> 谢朝真意外地看着她: “为什么”<br/> 时清辞: “谢谢你如此迷人。”在谢朝真全神贯注的凝望中，时清辞的心漏跳了半拍，理智的弦险些断裂，她说完最后一句话， “谢谢当时的你愿意爱我。”<br/> 谢朝真: “那我也有同样的话说给你听。”顿了顿，她又说， “先回去吧。”<br/> 她没再看时清辞，继续往前走。她跟时清辞出来，有冲动但又不仅仅是冲动。她看到了谢昙和瞿兰，她们如今开心了，可在提过去的时候也充满遗憾。那是一条裂隙，随着时间越来越深，再往后填进多少时间，都很难填满。她不免想到她跟时清辞。她们这样算什么呢是爱还是怜她想不明白。可在某一天，她又豁然开朗。不爱她，怎么会怜她以前山水都是画，后来山是她，水是她，睁眼闭眼都是她。<br/> 她想的是不顾一切地远走，但最后踏上的都是归途。<br/> 时清辞微微愣神。互相道谢后，就是结束那段互相折磨多年的关系吗她抿了抿唇角，压住焦灼的情绪，跟上谢朝真的脚步。<br/> 回到房间后，时清辞找矿泉水瓶插花。<br/> 谢朝真坐在椅子上看着来回忙碌，连包都没放下的时清辞。<br/> “阿辞。”她轻轻地喊了声，这两个字只会出现在梦里，只会千回百转喊给自己听。<br/> 久违的称呼像是催泪剂，一听就眼窝发热。<br/> 时清辞手足无措: “怎，怎么了”<br/> 惊艳她少年的人已经变得憔悴萧索，有一种诗人的落寞。<br/> 不是她会爱的样子，可是她唯一爱的人。<br/> 她笑了笑，继续之前的话题: “如果不只是当时呢”<br/> 她用了很多年去逃避，可好像只证明自己的无能为力。<br/> 时清辞是她的朱砂痣，是她的白月光，可又不仅仅只是这样。<br/> 她要是只惦记以前，那她爱的只是她自己。<br/> 隐晦而又炽烈的爱火在胸膛里点燃，时清辞险些蹭翻桌面上的花瓶。<br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