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\n <p> 好久，他抬起胳膊，想要环住她，手指动了动，又挣扎着，垂了下去，恢复原位。他怔怔凝视着天花板，昏旧发黄的颜色，边角略微渗水，那电灯也是要坏不坏的，看心情决定亮不亮。</p><p> 这是二十二岁的他，家里一堆拖后腿的，穷得只剩下大脑跟手段的他。</p><p> 他卑劣、自私、贪婪，抓着一切机会往上爬。</p><p> 挤压一切的精力、时间甚至是健康，要出人头地，要当大人物，要让看不起他的人卑躬屈膝。</p><p> 他的人生规划里，没有爱情这种廉价的、愚蠢的、缺乏投资价值的一次性消耗品。</p><p> 而二十二岁的她，众星捧月地长大，化妆品四位数，父母一个是国企骨干，一个是大学教授，城市户口，家里有价值千万的房产，亲戚则是做生意的，过年红包能达五位数。</p><p> 可他，因为弄丢了十块钱，整夜焦虑不安，谴责自己过于粗心。</p><p> 无忧无虑的大小姐最烦恼的事大概是出门涂哪一支口红，跟他的窘迫是天差地别。</p><p> 最无能为力的年纪，他最不该动心的。</p><p> 就像是上楼梯却一脚踏空的感觉，那一刹那慌乱又无助，也许这一踏空还会让他当场脑死亡。</p><p> 沈橙明白，他该及时止损的。</p><p> 可他还是开口了——</p><p> “喂，你没骗我吧？”</p><p> 能帮你还债的，除了叫哥哥，也能叫……老公吧？</p><p> “你不说话，就当你默认了。”</p><p> 他戳着她的脸颊，唇角微勾。</p><p> 第二天，沈橙上午有课，他轻手轻脚起来，洗刷一番，又买了米粥包子等早餐，连同备用钥匙，放到床边。</p><p> 直到中午，课程全部结束，他提起挎包，往校门走。</p><p> 也不知道那家伙吃了没有？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出来吃？还是说她现在还没醒？</p><p> 沈橙纠结着。</p><p> 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。</p><p> “你是沈橙同学吧？”</p><p>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校道边上，“我是熊般弱的父亲，不介意聊一聊我女儿的事吧？”</p><p> 沈橙墨睫低垂，遮掩神色。</p><p> “好。”</p><p> 他跟着人进了一家价格昂贵的高端西餐厅，长者询问了他的口味，游刃有余点了餐。</p><p> 接着，进入正题。</p><p> “要不是很忙，我们周末会一起吃饭，她必点鱼子酱，一道菜五六百块。”</p><p> 熊父问了他一个很残忍也现实的问题，“沈橙同学，我希望你能明确告诉我，你要奋斗多久，才能供得起我女儿的消费水平？我们夫妻俩努力那么多年，把她珍宝般养大，不是让她给穷小子拖进泥潭里糟蹋的。”</p><p> 沈橙指节捏得发白。</p><p> 中年男人的目光仿佛洞悉到了他的内心，“听说你公派留学没被选上，很遗憾，我夫人大公无私，我也没办法给你提供更多的帮助。”</p><p> “所以——”</p><p> 熊父笑容温和，语气毫不留情。</p><p> “关于钱，你开个价吧，离开我女儿。”</p><p> 黑发男生握住杯子的手在轻微颤抖，他眼角发红，嗓子干哑，“伯父……我现在，现在不是为了钱，我是真，真喜欢，才跟她在一起。我，我可以做婚前财产公证，我不拿她的一分钱。”他鼓起勇气，“五年，最多五年，我一定会让她过上理想的生活。”</p><p> 他站起来，弯腰鞠躬，向长辈宣誓，额头几乎碰着桌面。</p><p> 心脏蜷缩，又紧张又忐忑又害羞。</p><p> “请您，给我一个证明的机会。”</p><p> 熊父却轻描淡写打碎了少年的理想。</p><p> “行了，别装了，你哄得我女儿包养你一年多还不够，还想她包你一辈子吗？有手有脚的，偏要做出来卖的一套，就别假清高了，说吧，你要多少？”</p><p> 黑发男生脸色煞白，唇色尽失。</p><p> 凤凰男白月光（11）</p><p> “噗嗤——”</p><p> 玻璃杯中的柠檬片翻了个身, 涌出一窜雪白气泡。</p><p> 瞬间淹没失焦的视野。</p><p> 西餐厅环绕着悠扬的音乐，玻璃窗外是车水马龙高楼大厦，时不时走过一群光鲜亮丽的男女。</p><p> 沈橙手指用力扣着杯壁，焦灼的氛围如影随形。</p><p> 他喉结微动，下意识就端起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口。</p><p> 很酸。</p><p> 酸得牙齿都软了。</p><p> 熊父委婉提醒, “这种方形杯子装的柠檬水, 一般是用来洗手的。”</p><p> 咔嚓。</p><p> 他的脑海里突然伸出了一只手, 将紧绷的那根线, 突兀剪断了。</p><p> 沈橙经常出糗。</p><p> 为了凑学费, 他扒过恶臭漫天的垃圾堆, 旁边是一群指指点点的村里小孩。拍摄城村交换纪录片的一天，城市妈妈送了他一条牛仔裤, 他默默地将破洞缝补上，结果引来哄堂大笑。</p><p> 没上大学之前，他没有手机, 没吃过草莓, 也没体验过游乐园，生活除了学习跟农</p> ', ' ')('\n <p>活, 像小老头一样，单调得乏味。</p><p> 军训时候, 新生们嘴里蹦出一个又一个话题, 时尚、明星、高科技等等, 他全插不进去。</p><p> 他有着茂盛的野心, 却时常与自卑为伍。</p><p> 于是在某一个节点上, 沈橙崩溃了。</p><p> 积累多年的愤怒冲破胸膛，摧毁理智。</p><p> 他猛地起身，眼眸猩红，“是，我没来过这样高档的餐厅，也没吃过这样贵的牛排，我没毕业，存款不到五十万，为了替老板留住客户，我一晚上能赶四趟酒局，喝到胃出血，凌晨在医院打点滴——”</p><p> 熊父处变不惊，双手交叉，冷静审视着对方的狼狈。</p><p> “所以你在跟我卖惨，想要争取点同情分？恰恰相反，你形容得越是糟糕，我就越为你们的未来而担心。如果你以后有了孩子，我想你不会愿意自己的女儿凌晨还在医院，为没出息的丈夫奔波。”</p><p> “不。”</p><p> 沈橙攥着拳头。</p><p> “我是说——”</p><p> 他气息微喘，心脏疼得仿佛要裂开。</p><p> 就像是，第一次在国旗下宣誓。</p><p> 哪怕没有崭新的、洁白的、与之相衬的校服。</p><p> 而此刻他喉咙嘶哑，目光滚烫。</p><p> “我会拼命爱她，为了她，我可以忍受一切的委屈、疾病、疼痛、不公平。”</p><p> 熊父静静凝视他。</p><p> “那又怎样呢？”</p><p> 是啊，那又怎样呢？</p><p> 她想要的东西，你需要花上五年、十年甚至是一辈子为她争取，而她的期待感早就在无味的生活中消磨殆尽。</p><p> 年少无为就是你的罪名。</p><p> 沈橙一腔热血熄了火，剩下泛红的余烬。</p><p> 他忘记了社交礼仪，忘记了得体招待，一言不发往外走去。</p><p> 熊父看人浑浑噩噩走了，又沉思坐了一会儿，打了电话。</p><p> 当对方接通，他叹了口气。</p><p> “囡囡，做人留一线，日后好相见，你爸啊，今天是把人彻底得罪了。”</p><p> 般弱远程遥控，有些好奇，“那他同意了吗？”</p><p> 她坏得很，给熊父传授了不少装逼绝招，钱当然是不能真给，如果对方要了，必要时候可以丢出一句“你看你配吗”，嘲讽力杠杠的。</p><p> “没。”熊父摇头，“那小伙子骨还挺硬的。”</p><p> 这点倒是出乎他的意料。</p><p> 熊父看人很准，也看得出这个男生城府深沉，有着一股往上爬的韧劲。</p><p> 假以时日，必成大器。</p><p> 年轻人根基尚浅，欠缺的只是时间跟机遇。</p><p> 他老板讲究狼性文化，如果放他进去，兴许真能对上贵人的眼。</p><p> 熊父还做了个预判，想着对方可能会采用拖字诀，先钓着不放，没想到他那么坚决，竟提出了婚前财产公证，不要熊家一分钱——比起冲动起来不顾后果的年轻人，沈橙成熟冷静得可怕，他的规划远超于同龄人。</p><p> 说真的，熊父那一刻产生了瞬间的动摇，谁不希望自己女儿找个好人家，拼命爱着她，一辈子宠成小孩。</p><p> 般弱手指绕着头发。</p><p> “爸，如果我真的要跟沈橙这样的穷小子结婚，你会同意吗？”</p><p> 熊父沉默了。</p><p> 欣赏是一回事，但做女婿又是另外一回事，他的女儿被宠坏了，像个傻白甜，容易上当受骗，显然不适合找一个心机深沉的对象。</p><p> 熊父想，如果真是这样，那么今天的场景可能会重演，他宁愿晚节不保，也要将心怀不轨的家伙赶出他女儿的世界。</p><p> “哒哒哒。”</p> ', ' ')